【】来书云:“下手工夫,觉此心无时宁静。妄心固动也,照心亦动也;心既恒动,则无刻暂停也。”
是有意于求宁静,是以愈不宁静耳。夫妄心则动也,照心非动也;恒照则恒动恒静,天地之所以恒久而不已也。照心固照也,妄心亦照也;“其为物不贰,则其生物不息”,有刻暂停则息矣,非“至诚无息”之学矣。
【译文】来信说:“着手做工夫时,总觉得内心没有一刻是安静的。所谓‘妄心’固然是处在运动之中,但‘照心’也是运动的;内心既然一直处在运动之中,那么就没有片刻停息了。”
你这是有意去追求宁静,因而越发不宁静了。“妄心”是心在妄动,照心则是心没有妄动;内心恒常照耀则恒久运动和宁静,这就是天地之所以长久而生生不息的原因。照心固然是光明的,妄心也是光明的;“其为物不贰,则其生物不息”,有片刻的停息和间断,就不是“至诚无息”的学问了。
语出《中庸》第二十六章:“天地之道,可一言而尽也。其为物不贰,则其生物不测。”意为天地万物之道,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:造物者至诚不二,化生万物有不可测知的奥妙。
语出《中庸》第二十六章,意为至诚之道永远没有间断。
【2】来书云:“良知亦有起处。”云云。
此或听之未审。良知者,心之本体,即前所谓恒照者也。心之本体,无起无不起,虽妄念之发,而良知未尝不在,但人不知存,则有时而或放耳;虽昏塞之极,而良知未尝不明,但人不知察,则有时而或蔽耳。虽有时而或放,其体实未尝不在也,存之而已耳;虽有时而或蔽,其体实未尝不明也,察之而已耳。若谓良知亦有起处,则是有时而不在也,非其本体之谓矣。
【译文】来信说:“良知也有发端处。”等等。
这或许是没有听仔细。良知是心的本体,就是前面所说的恒常光明的那个东西。心的本体,没有所谓发端不发端的问题,即便是起了妄念,而良知并非不在,但人不知道去存养,有时候放逐了而已;虽然是极度昏聩不明,良知也从没有不明朗的,只是人不知道觉察,有时候被遮蔽了。虽然有时候放逐了,但良知本体未尝不在,只要去存养而已。虽然有时候遮蔽了,但本体未尝不明,只要去察觉而已。如果说良知也有一个发端,就是认为它有不存在的时候,这就不是从本体意义上谈论良知了。
【】来书云:“前日精一之论,即作圣之功否?”
“精一”之“精”以理言,“精神”之“精”以气言。理者,气之条理,气者,理之运用。无条理则不能运用;无运用则亦无以见其所谓条理者矣。精则精,精则明,精则一,精则神,精则诚;一则精,一则明,一则神,一则诚:原非有二事也。后世儒者之说与养生之说,各滞于一偏,是以不相为用。前日“精一”之论,虽为原静爱养精神而发,然而作圣之功实亦不外是矣。
【译文】来信说:“前些天讨论的精一,就是成为圣人的工夫吗?”
“精一”的“精”是就天理而言,“精神”的“精”是就气而言。理是气所呈现出来的条理,气是理的运用。没有条理就不能运用,没有运用也就没法呈现所谓的条理。把握了天理之“精”,就具有精神之“精”,就能明达,就能专一,就能神妙,就能至诚;达到了专一就能精妙,就能明察,就能神妙,就能至诚。精和一原本不是两件事。后世儒者的各种学说以及养生之说,都偏执一边,因而不能让两者互相为用。前些日子所谈论的“精一”,虽然是针对你爱养精神而言,但是成为圣人的工夫实在也离不开这一点。
【】来书云:“元神、元气、元精,必各有寄藏发生之处,又有真阴之精、真阳之气。“云云。